“有女莫嫁馬村溝，半夜起來鬼打悠”這是家鄉婦孺皆知的民謠。我馬村百余戶回民原是明初山西移民，爲朱元璋驅韃牧馬，多無土地更無産業，祖祖輩輩居住在這樣半夜起來磨麵粉踩大籮的窮鄉僻野——蚌埠市東郊馬村溝（原屬鳳陽），糠菜半年糧，春荒餓斷腸的日子，誰家有女願嫁喲！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，十歲幼娃就得頂半個勞力幫助家人勞動，能念上三五年書的那真是鳳毛麟角。我八歲了，因家窮進不起學堂就跟著四祖父認字，在清真寺裏學阿語，十歲後才由三祖父和大伯湊錢上了小學，知感主恩賜我一個聰明的腦袋，不敢說目觀十行卻真能過目成誦。記得蚌埠淪陷初期學校停辦了，我們村大夥合請了一位老先生開了一個有三個年級組的混合班，我默默地下定決心加倍努力學習，爲我的窮家，爲我百戶回民爭口氣，同漢民富家子弟比個高低！我不僅出色地學好該學的功課，就是高年級組的課程我也學得不差，所以很快考入了蚌埠模範中學。
模中遠在市區，距我家約八裏之遙。中午時間太緊，只得帶上紅芋窩窩或高粱粑粑填肚子，渴了喝口冷水。就這樣還是因爲家窮三年兩頭輟學。初二未上完又輟學了。一日跟著父親去市內沿街叫賣麵粉，看見汪僞的反動保安司令沈賜儒的女兒——我的同班女生坐著東洋車上學去，頓時我淚流如雨，呆立在大街心，久久不能自已，心想：她算什麽？班上學習成績最差的小丑鴨——黃毛丫頭！而我是班上的學習尖子卻被關在學校大門之外，這一幕情景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！
之後，我又複讀“安徽省立蚌埠中學”三年級，這個班上有一幫１５人的把兄弟，其家庭多是當時小日本憲兵隊的特務，一次月考我的作文成績名列榜首，超出這幫把兄弟中的“夫子”，這一下不得了啦！引發了他們不小的反動學潮：罷課三天，封了教務處的大門，攆走了該班語文老師，打得我頭青臉腫不能也不敢再去上學，辱駡我“小回子”竟敢在“夫子”頭上撰文弄墨，這使我心靈深處對拉幫結派深惡痛絕，對大漢族主義殘餘嗤之以鼻！
又輟學了，我悶沈沈的心忐忑不安，１６歲的年華不讀書能幹什麽？時在一九四四年秋，汪僞安徽省保安教導團“學生隊”打著招收學生的名在社會上公開招生，我又打聽到該團副團長是穆斯林，於是我抱著既能糊口還能免費繼續學習的希望，被騙考入了該隊，不到一年抗日勝利了，這個名曰學生隊裏的學生被倉皇分配了，我被編入吳化文的第五路軍，即將開往濟南參加內戰。我因達不到學習的目的，毅然開小差脫離了部隊，半義務地任教於本村清真寺主辦的“聖德小學”。自此，使我得教學相長獻身於教育事業一輩子。退休後又邀約同族二三志同道合者在蚌埠市政協副主席、中國伊協委員、安徽伊協會長李少初（現已離休）的關懷下創辦了“蚌埠市民族業餘學校”，爲祖國爲我民族培養了不少有用人才，使我得以實踐至聖（願主福安之）所教導的“信士對於身受的好學問，永沒有一個厭足，至到樂園成爲他的歸宿而後已”（陳克禮譯《聖訓經》）。藉以慰籍“讀書求學爲窮家爲民族爭口氣”的幼年夙願！並作下列幾句以自勉：
春風化雨降甘霖，大地綠茵萬物生。
千贊萬贊贊不盡，大能無求普慈恩。
爲主學習即敬畏，教人知識是奉贈。
卷宗積累有幾許，幾滴墨汁表丹心。
|
